粉絲、劇方、藝人，對代拍的態(tài)度天差地別，令這個江湖顯得更為神秘。代拍究竟是怎樣一群人？他們到底在做些什么？傳聞他們年入百萬元，是真是假呢？
新京報記者專訪職業(yè)代拍，在他看來，代拍群體缺少系統(tǒng)規(guī)劃和管理，魚龍混雜的人讓這個行業(yè)淪為“背鍋俠”。代拍也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樣容易牟利，而是需要付出很大心血，卻不一定有對等的回報。
代拍=直播、狗仔、私生？
我們不瘋狂
職業(yè)從事代拍多年的阿星最近很無奈，因為《皓衣行》事件，輿論將他們歸為狗仔，與私生飯混為一談，甚至釘在內(nèi)娛的“恥辱柱”上，“外界傳得神乎其神，搞得我都要信了。”
1 定義
在阿星看來，代拍與瘋狂追星私生，或專門偷拍隱私的狗仔完全不同。代拍是一個具有行業(yè)秩序的專業(yè)群體，唯一的目的就是出圖、賣圖、賺錢。代拍的工作流程也很簡單，通過各種渠道和私人關系購買、探聽藝人行程，駐扎當?shù)貦C場、劇組、活動現(xiàn)場等，拍完之后在網(wǎng)上發(fā)布出售信息，再將圖片賣給粉絲、站姐。還有一種情況是經(jīng)粉絲的委托，長期跟隨某藝人或某劇組、節(jié)目組的公開行程，或在藝人方的通知下前往某地進行“預定制拍攝”。阿星有不少朋友都和藝人工作室有長期合作。今年某養(yǎng)成綜藝爆紅的小花，在走紅前就曾請阿星認識的代拍約拍。
“我們一點也不瘋狂。私生跟車要花很多錢，代拍基本都是等現(xiàn)成消息，拍完就走，和藝人也會保持安全的距離。”阿星說，被藝人、團隊“掛”在網(wǎng)上的，瘋狂給明星發(fā)短信、打電話，不分場合懟臉拍的，在代拍眼里都叫“腦殘粉”，“現(xiàn)在那些信息賬號太好弄了，尤其紅一點的，基本一塊錢就能買到行程，很多散粉和屏幕粉自己就有，不是只有代拍有。”
2 身份
但代拍的身份也魚龍混雜。曾有媒體報道，目前北京做代拍的人員有幾百名，有專職的攝影師、朝九晚五的上班族、業(yè)余攝影愛好者、追星的學生等，流動性很大。阿星就是從追星族起家的專業(yè)代拍之一。初一開始，她便追自己愛豆的行程，后來為了追星還當過一年群演。直到內(nèi)娛飯圈文化盛行，大量站子建立起來，阿星才開始為站子產(chǎn)出而學習拍圖?，F(xiàn)在，阿星只經(jīng)營著幾個剛出道或不紅的選秀小藝人的站子，紅一點的都轉手給了別人，她大多時間都去干專業(yè)代拍。
3 方式
阿星說，國內(nèi)代拍主要分兩類，一類固定在各城市機場，一類固定在橫店，大多數(shù)橫店代拍都是橫店大學的學生。而代拍也有專業(yè)“鄙視鏈”，拿全畫幅相機的看不起半畫幅相機，拿5d（型號）的看不起拿6d的，拿1dx的看不起5d的，大白兔看不起小白兔（相機型號），佳能看不起索尼和尼康……
4 結論
雖然資質良莠不齊，入行門檻低，但目前有市場的代拍，大多都是從2016年、2017年開始從業(yè)的，且不斷在精進自己的技術。這類專業(yè)代拍對圖片質量要求極高，拍得好，回頭客也多，大部分長期代拍的設備機型都在5d以上，掌握專業(yè)修圖技巧。
阿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，外界把狗仔、直播、私生飯都統(tǒng)稱代拍。專業(yè)代拍的工作時長和藝人工作時長差不多，甚至更長。尤其遇到極端天氣，代拍在戶外等著藝人上下班的時候，挺要命的。“有部分代拍只為了錢，也有部分代拍多少是有點愛在里面的。”前段時間某體育明星回國，新聞強調(diào)在機場“英雄歸來，笑臉相迎”的配圖就是代拍拍的。“我們也算是便利了整個圈子。”
無良職業(yè)？
懂規(guī)則但行業(yè)缺少管理
曾有粉絲向媒體分享了一個故事，某天她帶著一個顏值頗高的女性朋友去機場接偶像，朋友戴著墨鏡。當時偶像還沒來，她就讓朋友幫自己試試光，結果她剛拍兩張，周圍的代拍突然都圍過來不?？衽模耐瓴艈枺哼@是哪個明星？在機場，鏡頭辨認“明星”的方式就是戴口罩和墨鏡、有人拍。不管認不認識，搶拍了再說。
“現(xiàn)在代拍市場飽和度太高了，類似于通貨膨脹，職業(yè)代拍人數(shù)不多，非職業(yè)代拍和職業(yè)代拍之間也存在競爭。”阿星做了幾年代拍，最近也開始遭遇困境，除了外界對代拍的胡亂揣測，行業(yè)內(nèi)部同樣泥沙俱下。
在她看來，代拍群體長期缺少系統(tǒng)規(guī)劃和管理，魚龍混雜的人讓這個行業(yè)逐漸淪為“背鍋俠”。實際上，有職業(yè)道德的代拍，不僅要有商業(yè)頭腦，還要懂得遵守娛樂圈的行業(yè)規(guī)范。例如和藝人保持安全距離，有秩序的“輪C位”拍攝，不會上去就懟臉或推搡。不和營銷號合作，很多演員定妝都和粉絲一起“壓倉”，隨著劇組官宣節(jié)奏再曝光。有時營銷號假裝粉絲來騙預覽圖，最后都會被“掛”到網(wǎng)上避雷。到現(xiàn)在，很多專業(yè)代拍的圖，都直接有價無市地倒手給粉絲，連出售信息都不發(fā)了，因為怕不小心路透上熱搜影響到劇組和代拍下次的拍攝。“《有翡》之前管得也嚴，但抓到也沒什么大事，對代拍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大部分兇的都是無良直播。”
阿星做了多年代拍，雖然談不上特別資深，但對這個行業(yè)也有不少感情?？吹骄W(wǎng)上對代拍一味嗤之以鼻，她有些無奈，卻無從解釋。在阿星看來，代拍只是飯圈、娛樂圈的邊緣體，是灰色產(chǎn)業(yè)鏈的微小縮影，卻肩負了畸形現(xiàn)象的所有職責。他們只是一群拍圖、賣圖，懂得行業(yè)規(guī)則，甚至服務于整個行業(yè)的專業(yè)人士。而行業(yè)對他們的接受度，也沒有外界想象的諱莫如深。
阿星剛在首都機場做代拍時，曾經(jīng)收支極其不平衡，但還是為了見自己喜歡的明星堅持下來；偶爾遇到熟一點的，還能聊聊天，很多經(jīng)常見的藝人，甚至會和阿星打招呼，“之前一個某偶像團體的成員經(jīng)常見到我，都知道我們家住哪。然后有一次他去別的活動看到我了，在機場就問我那天怎么去的那么晚。”有一次阿星跟拍某個藝人，最后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忘記插內(nèi)存卡，她在藝人面前大喊“救命！我沒插卡！”把藝人和工作人員都逗笑了。甚至阿星還曾經(jīng)給因為拍攝而關系較好的劇組副導推薦過演員。
“圈里的人都了解代拍，愿意對代拍營業(yè)，也沒有太大偏見。我也希望外界不要對我們這么大偏見，營銷號、私生飯、狗仔的鍋都讓我們背了。”
年入百萬？固定收入都沒有，一切看運氣
A面
如果說代拍界傳得最神乎其神的買賣，“博君一肖”（電視劇《陳情令》中肖戰(zhàn)、王一博組成的CP）幾乎聞名整個內(nèi)娛圈。圈內(nèi)都曾有耳聞，去年博君一肖的站子最多的賺了2000萬，少則也賺了百萬。天辰也向新京報記者透露，肖戰(zhàn)某個個站大概6人運營，去年半年的分紅，大致在每人6萬。
代拍更是從“博君一肖”中收獲得盆滿缽滿。一位不具名的粉絲稱，去年很多蹲守《陳情令》的代拍，并沒有料想到該劇會爆紅，結果圖片的價格意外翻了幾十倍，以至于今年大量代拍都“押寶”在類似題材的劇，即便主演并非正當紅，例如《皓衣行》（陳飛宇、羅云熙），《天涯客》（張哲瀚、龔?。稓⑵评恰罚ㄌ唇〈?、陳哲遠）等。
小白在代拍群里也曾見到過多位疑似專攻該題材的代拍，發(fā)布的出售信息，大多細致到某場戲、某個動作。其中還有不少粉絲專門收購《皓衣行》部分特定戲份的路透圖。
B面
如果成功“押寶”，代拍真的這么好賺錢嗎？阿星并不這么認為。以《皓衣行》為例，據(jù)她了解，目前拍這部劇的人實在太多了，有親密互動的照片可能還貴一些，正臉圖1000塊錢/100張；值錢一點的20秒以上的視頻，單人的300元，CP的500元。
“但說實話，很難拍。”阿星直言，如今劇組對代拍管束非常嚴格，且這種題材的CP在片場并不需要“營業(yè)發(fā)糖”，“那里的代拍太多了。而且有些演員對鏡頭很敏感，一下就能感覺到有人在拍他。陳飛宇每次都能看到但不會故意舉報，像王一博、肖戰(zhàn)就不太愛被拍，工作人員發(fā)現(xiàn)了就會舉報。”
在阿星看來，代拍確實是賺錢的，但并沒有固定收入，賺多少，全憑運氣。
阿星向我們介紹了如今代拍的市場行情。機場的代拍價普遍是關卡外的接機或送機，200元/100-200張，早班、夜航等特殊時間，價格會稍微漲一點。關內(nèi)則貴一些，因為代拍需要通過黃牛買低價航班機票，進入候機大廳拍完之后再退票，拍一次要多付出100-300元的成本；國際航班的成本還要再提高五倍。而橫店的代拍市場價是500元100張左右，一套完整的不拆包路透，約1000元起。很多買家擔心和其他站姐撞圖，通常會直接買一整套。
而網(wǎng)傳代拍飛檐走壁，日入幾萬、單張千元的傳奇交易，阿星無奈道，“哪有那么好的事兒？”在她看來，職業(yè)代拍和搬磚民工沒什么區(qū)別，賺的都是辛苦錢。同一個代拍，有的照片可以賣到單張萬元，有的照片大甩賣，幾十塊就能買到幾百張。區(qū)別在于明星的咖位、拍的人多或少、圖片質量好不好等。
而最日常的情況是，北京首都機場一天能拍十個藝人，九個都賣不出去。流量藝人都是站姐自己接送自己拍；很多藝人不想被擠，就選擇走VIP；捂得太嚴實的明星也不好賣。而流量藝人的代拍市場，也遠沒有外界想象那么好。如果偶爾獨家拍到不太出名的小明星，剛好又有站子需要，甚至可以比蔡徐坤這類頂流更能賣出價格。
阿星說，除非某個團體或者重大活動，很多藝人扎堆機場，這樣賺錢的幾率還會大一些，不然只能靠預接單保證每天有收入。阿星給我們算了一筆賬：代拍最貴的開銷就是機器設備，普遍機身5000元以上，鏡頭50定（50mm）1000元，24-70定在3000元左右。如果租賃機器，大多選擇長焦大白兔，100元以上一天。而日常開銷上，機場飲食、回家打車費，一天100元左右；機場代拍通常都在機場附近和朋友合租房子，分攤水電之后，每個月大概1000元開銷。還不包括機場粉絲人頭攢動摔壞相機，或鏡頭的磨損。“一天根本賺不了多少。”
而過去北京首都機場的周末，每天都有30多位代拍虛位以待，競爭壓力巨大。今年趕上疫情最嚴重的時候，阿星仍堅持工作，但一個月不算成本，才賺了15000元左右。如果跟拍藝人活動，來回機票至少1500元，酒店、門票等幾乎和收入正負相抵了，“我都是提前接好單子，確定能回本再接。但長期代拍也需要跟拍外地活動，有穩(wěn)固金主爸爸才能有更穩(wěn)固的收入。所以我經(jīng)常賠本。”
橫店的行情更為嚴峻。疫情期間，很多機場代拍都轉戰(zhàn)橫店，導致當?shù)卮木奂习肽昶骄粋€月連1萬元都賺不到，刨去成本，所剩無幾。即便勤奮如阿星室友，起早貪黑在橫店“爬山”，不管刮風下雨堅持拍攝，回家一身土，鞋基本快廢了，一個月也只有3萬-5萬的收入。“最近劇組的代拍大多都是忙一天，賣不掉，因為普遍一個組除了代拍，還有十多個粉絲一起拍，其實圖已經(jīng)不值錢了。”
阿星說，現(xiàn)在比較賺錢的，都是2017年以前就入行的老代拍，一個微信5000好友，全是有買圖需求的。但像阿星這樣的，還處于賠本賺吆喝的階段。她開玩笑說，如果網(wǎng)友有一張圖輕易賣幾千塊錢的好生意，麻煩也給她介紹一下。
行業(yè)維權成本高，放任局面難改
近些年，隨著明星、出品方的法律意識逐漸提高，明星提起名譽權、肖像權訴訟已司空見慣，但其中關于“代拍產(chǎn)業(yè)鏈”涉及的侵權問題，卻很難找到判例，即便“重災區(qū)”如《皓衣行》，也僅停留于“呼吁抵制”、“絕不提倡”。“代拍”，究竟是否構成侵權責任？
北京市康達律師事務所韓驍律師表示，根據(jù)《民法通則》第一百條：公民享有肖像權，未經(jīng)本人同意，不得以營利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。構成侵犯肖像權通常具備兩個要件：一是未經(jīng)本人同意；二是以盈利為目的。因此，即使明星沒有明確拒絕被拍，只要滿足未經(jīng)本人同意，并以明星肖像進行獲利，則涉嫌構成侵犯肖像權，應依法承擔侵權責任。
韓驍表示，如果代拍只是把照片用作自我欣賞，則不涉及侵權，但實踐中關于“商業(yè)用途”的涵蓋范圍非常廣，哪怕是僅僅用于提升網(wǎng)站、公眾號或其他自媒體的流量，只要能夠間接帶來經(jīng)濟回報，都視為侵權。
而作為買方，在已知侵犯愛豆肖像權的情況下，依然購買代拍的照片，或者委托代拍進行拍攝，是否同樣構成侵權？對此韓驍直言，如果買方存在共同侵權的故意，例如粉絲、站姐購買代拍的照片之后，將其發(fā)布在網(wǎng)上賺取流量，或者倒賣給其他人，藝人是可以主張其和代拍者承擔連帶責任的。
雖然法律對代拍，甚至購買代拍的粉絲，都進行了很明確的約束，但在現(xiàn)實情況中，幾乎很少有明星、團隊站出來維權，代拍甚至被視為正常的市場行為。“首先是維權成本高。”韓驍透露，拍攝明星照片并出售的行為越來越多，明星若一一將其起訴，維權的成本過高，且很難完全制止。此外，代拍對明星知名度在一定程度上的正面提升，也讓大多明星及其公司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”，形成了“民不舉，官不究，法無禁止即自由”的放任局面。“之前還曾經(jīng)有十幾線的明星，自己花錢請人來偷拍，然后報料給媒體。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被娛樂化了。”
新京報記者專訪職業(yè)代拍，在他看來，代拍群體缺少系統(tǒng)規(guī)劃和管理，魚龍混雜的人讓這個行業(yè)淪為“背鍋俠”。代拍也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樣容易牟利，而是需要付出很大心血，卻不一定有對等的回報。
代拍=直播、狗仔、私生？
我們不瘋狂
職業(yè)從事代拍多年的阿星最近很無奈，因為《皓衣行》事件，輿論將他們歸為狗仔，與私生飯混為一談，甚至釘在內(nèi)娛的“恥辱柱”上，“外界傳得神乎其神，搞得我都要信了。”
1 定義
在阿星看來，代拍與瘋狂追星私生，或專門偷拍隱私的狗仔完全不同。代拍是一個具有行業(yè)秩序的專業(yè)群體，唯一的目的就是出圖、賣圖、賺錢。代拍的工作流程也很簡單，通過各種渠道和私人關系購買、探聽藝人行程，駐扎當?shù)貦C場、劇組、活動現(xiàn)場等，拍完之后在網(wǎng)上發(fā)布出售信息，再將圖片賣給粉絲、站姐。還有一種情況是經(jīng)粉絲的委托，長期跟隨某藝人或某劇組、節(jié)目組的公開行程，或在藝人方的通知下前往某地進行“預定制拍攝”。阿星有不少朋友都和藝人工作室有長期合作。今年某養(yǎng)成綜藝爆紅的小花，在走紅前就曾請阿星認識的代拍約拍。
“我們一點也不瘋狂。私生跟車要花很多錢，代拍基本都是等現(xiàn)成消息，拍完就走，和藝人也會保持安全的距離。”阿星說，被藝人、團隊“掛”在網(wǎng)上的，瘋狂給明星發(fā)短信、打電話，不分場合懟臉拍的，在代拍眼里都叫“腦殘粉”，“現(xiàn)在那些信息賬號太好弄了，尤其紅一點的，基本一塊錢就能買到行程，很多散粉和屏幕粉自己就有，不是只有代拍有。”
2 身份
但代拍的身份也魚龍混雜。曾有媒體報道，目前北京做代拍的人員有幾百名，有專職的攝影師、朝九晚五的上班族、業(yè)余攝影愛好者、追星的學生等，流動性很大。阿星就是從追星族起家的專業(yè)代拍之一。初一開始，她便追自己愛豆的行程，后來為了追星還當過一年群演。直到內(nèi)娛飯圈文化盛行，大量站子建立起來，阿星才開始為站子產(chǎn)出而學習拍圖?，F(xiàn)在，阿星只經(jīng)營著幾個剛出道或不紅的選秀小藝人的站子，紅一點的都轉手給了別人，她大多時間都去干專業(yè)代拍。
3 方式
阿星說，國內(nèi)代拍主要分兩類，一類固定在各城市機場，一類固定在橫店，大多數(shù)橫店代拍都是橫店大學的學生。而代拍也有專業(yè)“鄙視鏈”，拿全畫幅相機的看不起半畫幅相機，拿5d（型號）的看不起拿6d的，拿1dx的看不起5d的，大白兔看不起小白兔（相機型號），佳能看不起索尼和尼康……
4 結論
雖然資質良莠不齊，入行門檻低，但目前有市場的代拍，大多都是從2016年、2017年開始從業(yè)的，且不斷在精進自己的技術。這類專業(yè)代拍對圖片質量要求極高，拍得好，回頭客也多，大部分長期代拍的設備機型都在5d以上，掌握專業(yè)修圖技巧。
阿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，外界把狗仔、直播、私生飯都統(tǒng)稱代拍。專業(yè)代拍的工作時長和藝人工作時長差不多，甚至更長。尤其遇到極端天氣，代拍在戶外等著藝人上下班的時候，挺要命的。“有部分代拍只為了錢，也有部分代拍多少是有點愛在里面的。”前段時間某體育明星回國，新聞強調(diào)在機場“英雄歸來，笑臉相迎”的配圖就是代拍拍的。“我們也算是便利了整個圈子。”
無良職業(yè)？
懂規(guī)則但行業(yè)缺少管理
曾有粉絲向媒體分享了一個故事，某天她帶著一個顏值頗高的女性朋友去機場接偶像，朋友戴著墨鏡。當時偶像還沒來，她就讓朋友幫自己試試光，結果她剛拍兩張，周圍的代拍突然都圍過來不?？衽模耐瓴艈枺哼@是哪個明星？在機場，鏡頭辨認“明星”的方式就是戴口罩和墨鏡、有人拍。不管認不認識，搶拍了再說。
“現(xiàn)在代拍市場飽和度太高了，類似于通貨膨脹，職業(yè)代拍人數(shù)不多，非職業(yè)代拍和職業(yè)代拍之間也存在競爭。”阿星做了幾年代拍，最近也開始遭遇困境，除了外界對代拍的胡亂揣測，行業(yè)內(nèi)部同樣泥沙俱下。
在她看來，代拍群體長期缺少系統(tǒng)規(guī)劃和管理，魚龍混雜的人讓這個行業(yè)逐漸淪為“背鍋俠”。實際上，有職業(yè)道德的代拍，不僅要有商業(yè)頭腦，還要懂得遵守娛樂圈的行業(yè)規(guī)范。例如和藝人保持安全距離，有秩序的“輪C位”拍攝，不會上去就懟臉或推搡。不和營銷號合作，很多演員定妝都和粉絲一起“壓倉”，隨著劇組官宣節(jié)奏再曝光。有時營銷號假裝粉絲來騙預覽圖，最后都會被“掛”到網(wǎng)上避雷。到現(xiàn)在，很多專業(yè)代拍的圖，都直接有價無市地倒手給粉絲，連出售信息都不發(fā)了，因為怕不小心路透上熱搜影響到劇組和代拍下次的拍攝。“《有翡》之前管得也嚴，但抓到也沒什么大事，對代拍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大部分兇的都是無良直播。”
阿星做了多年代拍，雖然談不上特別資深，但對這個行業(yè)也有不少感情?？吹骄W(wǎng)上對代拍一味嗤之以鼻，她有些無奈，卻無從解釋。在阿星看來，代拍只是飯圈、娛樂圈的邊緣體，是灰色產(chǎn)業(yè)鏈的微小縮影，卻肩負了畸形現(xiàn)象的所有職責。他們只是一群拍圖、賣圖，懂得行業(yè)規(guī)則，甚至服務于整個行業(yè)的專業(yè)人士。而行業(yè)對他們的接受度，也沒有外界想象的諱莫如深。
阿星剛在首都機場做代拍時，曾經(jīng)收支極其不平衡，但還是為了見自己喜歡的明星堅持下來；偶爾遇到熟一點的，還能聊聊天，很多經(jīng)常見的藝人，甚至會和阿星打招呼，“之前一個某偶像團體的成員經(jīng)常見到我，都知道我們家住哪。然后有一次他去別的活動看到我了，在機場就問我那天怎么去的那么晚。”有一次阿星跟拍某個藝人，最后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忘記插內(nèi)存卡，她在藝人面前大喊“救命！我沒插卡！”把藝人和工作人員都逗笑了。甚至阿星還曾經(jīng)給因為拍攝而關系較好的劇組副導推薦過演員。
“圈里的人都了解代拍，愿意對代拍營業(yè)，也沒有太大偏見。我也希望外界不要對我們這么大偏見，營銷號、私生飯、狗仔的鍋都讓我們背了。”
年入百萬？固定收入都沒有，一切看運氣
A面
如果說代拍界傳得最神乎其神的買賣，“博君一肖”（電視劇《陳情令》中肖戰(zhàn)、王一博組成的CP）幾乎聞名整個內(nèi)娛圈。圈內(nèi)都曾有耳聞，去年博君一肖的站子最多的賺了2000萬，少則也賺了百萬。天辰也向新京報記者透露，肖戰(zhàn)某個個站大概6人運營，去年半年的分紅，大致在每人6萬。
代拍更是從“博君一肖”中收獲得盆滿缽滿。一位不具名的粉絲稱，去年很多蹲守《陳情令》的代拍，并沒有料想到該劇會爆紅，結果圖片的價格意外翻了幾十倍，以至于今年大量代拍都“押寶”在類似題材的劇，即便主演并非正當紅，例如《皓衣行》（陳飛宇、羅云熙），《天涯客》（張哲瀚、龔?。稓⑵评恰罚ㄌ唇〈?、陳哲遠）等。
小白在代拍群里也曾見到過多位疑似專攻該題材的代拍，發(fā)布的出售信息，大多細致到某場戲、某個動作。其中還有不少粉絲專門收購《皓衣行》部分特定戲份的路透圖。
B面
如果成功“押寶”，代拍真的這么好賺錢嗎？阿星并不這么認為。以《皓衣行》為例，據(jù)她了解，目前拍這部劇的人實在太多了，有親密互動的照片可能還貴一些，正臉圖1000塊錢/100張；值錢一點的20秒以上的視頻，單人的300元，CP的500元。
“但說實話，很難拍。”阿星直言，如今劇組對代拍管束非常嚴格，且這種題材的CP在片場并不需要“營業(yè)發(fā)糖”，“那里的代拍太多了。而且有些演員對鏡頭很敏感，一下就能感覺到有人在拍他。陳飛宇每次都能看到但不會故意舉報，像王一博、肖戰(zhàn)就不太愛被拍，工作人員發(fā)現(xiàn)了就會舉報。”
在阿星看來，代拍確實是賺錢的，但并沒有固定收入，賺多少，全憑運氣。
阿星向我們介紹了如今代拍的市場行情。機場的代拍價普遍是關卡外的接機或送機，200元/100-200張，早班、夜航等特殊時間，價格會稍微漲一點。關內(nèi)則貴一些，因為代拍需要通過黃牛買低價航班機票，進入候機大廳拍完之后再退票，拍一次要多付出100-300元的成本；國際航班的成本還要再提高五倍。而橫店的代拍市場價是500元100張左右，一套完整的不拆包路透，約1000元起。很多買家擔心和其他站姐撞圖，通常會直接買一整套。
而網(wǎng)傳代拍飛檐走壁，日入幾萬、單張千元的傳奇交易，阿星無奈道，“哪有那么好的事兒？”在她看來，職業(yè)代拍和搬磚民工沒什么區(qū)別，賺的都是辛苦錢。同一個代拍，有的照片可以賣到單張萬元，有的照片大甩賣，幾十塊就能買到幾百張。區(qū)別在于明星的咖位、拍的人多或少、圖片質量好不好等。
而最日常的情況是，北京首都機場一天能拍十個藝人，九個都賣不出去。流量藝人都是站姐自己接送自己拍；很多藝人不想被擠，就選擇走VIP；捂得太嚴實的明星也不好賣。而流量藝人的代拍市場，也遠沒有外界想象那么好。如果偶爾獨家拍到不太出名的小明星，剛好又有站子需要，甚至可以比蔡徐坤這類頂流更能賣出價格。
阿星說，除非某個團體或者重大活動，很多藝人扎堆機場，這樣賺錢的幾率還會大一些，不然只能靠預接單保證每天有收入。阿星給我們算了一筆賬：代拍最貴的開銷就是機器設備，普遍機身5000元以上，鏡頭50定（50mm）1000元，24-70定在3000元左右。如果租賃機器，大多選擇長焦大白兔，100元以上一天。而日常開銷上，機場飲食、回家打車費，一天100元左右；機場代拍通常都在機場附近和朋友合租房子，分攤水電之后，每個月大概1000元開銷。還不包括機場粉絲人頭攢動摔壞相機，或鏡頭的磨損。“一天根本賺不了多少。”
而過去北京首都機場的周末，每天都有30多位代拍虛位以待，競爭壓力巨大。今年趕上疫情最嚴重的時候，阿星仍堅持工作，但一個月不算成本，才賺了15000元左右。如果跟拍藝人活動，來回機票至少1500元，酒店、門票等幾乎和收入正負相抵了，“我都是提前接好單子，確定能回本再接。但長期代拍也需要跟拍外地活動，有穩(wěn)固金主爸爸才能有更穩(wěn)固的收入。所以我經(jīng)常賠本。”
橫店的行情更為嚴峻。疫情期間，很多機場代拍都轉戰(zhàn)橫店，導致當?shù)卮木奂习肽昶骄粋€月連1萬元都賺不到，刨去成本，所剩無幾。即便勤奮如阿星室友，起早貪黑在橫店“爬山”，不管刮風下雨堅持拍攝，回家一身土，鞋基本快廢了，一個月也只有3萬-5萬的收入。“最近劇組的代拍大多都是忙一天，賣不掉，因為普遍一個組除了代拍，還有十多個粉絲一起拍，其實圖已經(jīng)不值錢了。”
阿星說，現(xiàn)在比較賺錢的，都是2017年以前就入行的老代拍，一個微信5000好友，全是有買圖需求的。但像阿星這樣的，還處于賠本賺吆喝的階段。她開玩笑說，如果網(wǎng)友有一張圖輕易賣幾千塊錢的好生意，麻煩也給她介紹一下。
行業(yè)維權成本高，放任局面難改
近些年，隨著明星、出品方的法律意識逐漸提高，明星提起名譽權、肖像權訴訟已司空見慣，但其中關于“代拍產(chǎn)業(yè)鏈”涉及的侵權問題，卻很難找到判例，即便“重災區(qū)”如《皓衣行》，也僅停留于“呼吁抵制”、“絕不提倡”。“代拍”，究竟是否構成侵權責任？
北京市康達律師事務所韓驍律師表示，根據(jù)《民法通則》第一百條：公民享有肖像權，未經(jīng)本人同意，不得以營利為目的使用公民的肖像。構成侵犯肖像權通常具備兩個要件：一是未經(jīng)本人同意；二是以盈利為目的。因此，即使明星沒有明確拒絕被拍，只要滿足未經(jīng)本人同意，并以明星肖像進行獲利，則涉嫌構成侵犯肖像權，應依法承擔侵權責任。
韓驍表示，如果代拍只是把照片用作自我欣賞，則不涉及侵權，但實踐中關于“商業(yè)用途”的涵蓋范圍非常廣，哪怕是僅僅用于提升網(wǎng)站、公眾號或其他自媒體的流量，只要能夠間接帶來經(jīng)濟回報，都視為侵權。
而作為買方，在已知侵犯愛豆肖像權的情況下，依然購買代拍的照片，或者委托代拍進行拍攝，是否同樣構成侵權？對此韓驍直言，如果買方存在共同侵權的故意，例如粉絲、站姐購買代拍的照片之后，將其發(fā)布在網(wǎng)上賺取流量，或者倒賣給其他人，藝人是可以主張其和代拍者承擔連帶責任的。
雖然法律對代拍，甚至購買代拍的粉絲，都進行了很明確的約束，但在現(xiàn)實情況中，幾乎很少有明星、團隊站出來維權，代拍甚至被視為正常的市場行為。“首先是維權成本高。”韓驍透露，拍攝明星照片并出售的行為越來越多，明星若一一將其起訴，維權的成本過高，且很難完全制止。此外，代拍對明星知名度在一定程度上的正面提升，也讓大多明星及其公司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”，形成了“民不舉，官不究，法無禁止即自由”的放任局面。“之前還曾經(jīng)有十幾線的明星，自己花錢請人來偷拍，然后報料給媒體。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被娛樂化了。”
